如果你辛辛苦苦做成了一件大事，以為自己要變成萬人敬仰的大英雄，結果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英雄沒做成卻在不知不覺中被人給賣了，會是什麽感受？沒錯，方小月現在就是這種感受。

方小月的心裏憋著一股火，如果不找點事做，一定會把自己燒死的，所以，她決定去扁人。至於扁的這個人是方無跡還是南宮瑾華，抑或是風珞之，得依據實際情況而定。

而事實上她確實碰見了南宮瑾華，只是南宮瑾華見到她的時候笑的臉上都開了花，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，方小月揍人的拳頭到底沒好意思落下來。

思前想後，她覺得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還是方無跡。如果不是他多事非要搞什麽聯姻，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個局面？而且，他又私自替她做了一回主，從來都沒有問過她的意見。

最關鍵的一點是，方無跡他是個面癱，哪怕遇到再高興的事他也只會扯扯嘴角，似是而非的笑兩下，這樣一來倒完全免去了方小月的顧慮。沒錯，她最害怕別人對她笑，別人一對她笑，笑的越無辜她就越有罪惡感，所以不會笑的方無跡扁起來應該還是相當順手的。

想通了這一點，方小月頓時覺得神清氣爽，雄糾糾氣昂昂的找某個罪魁禍首算總賬了。

基於方無跡還不知道方小月已經蘇醒過來的事實，看到她的那一刻，尤其是她那怒氣沖沖的臉蛋時，確實小小震驚了一番。前面說過，方無跡是個面癱，這小小的震驚只在心裏掀了小小的一層波浪，臉上卻淡定如斯，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過。

這一切落在方小月的眼裏立馬又演繹成了另一回事。總之，在方小月看來，方無跡這個罪魁禍首面對她這個來興師問罪的苦主，竟然毫無反應，簡直是太過囂張。

方小月脾氣向來暴躁，三兩步上前，一劍落下來，瞬間將方無跡面前的桌子劈成兩半，桌上的茶壺茶盞均碎了一地，茶漬將精致的地毯染得臟兮兮的。

方無跡眉頭皺了皺，道：“小月，你……”

“什麽都不用說，我不會聽的。”方小月打斷了他的話，“方無跡，我不會嫁給南宮瑾華的，要嫁你自己嫁去！”

方無跡饒是再淡定，此刻也生氣了，面無表情的臉上隱隱有了一絲裂紋，怒聲道：“混賬！”

“你才混賬！”方無跡的聲音著實嚇了方小月一跳，不過她向來吃軟不吃硬，人家硬，她更硬，當即梗著脖子道：“方無跡，你、你不取消這門婚事，我就跟你決裂！”

方無跡冷笑一聲，慢吞吞的坐回椅子上，斜睨她一眼：“跟我決裂？你打算如何決裂？”

“憑我手中的劍！”方小月一抖手中長劍，發出叮當一聲響。

“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，跟我打，你確定不是在找死？”

“你……”方小月噎了一噎。

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我是你兄長，我說什麽就是什麽，這件事你不用再多說。”沈默了一會兒，方無跡已經消化方小月的來意，恢覆一臉淡漠的表情。

方小月楞了一下，臉色青白的看著他，忽然轉身往外走。

“你去哪裏？”方無跡冷聲問道。

“我走，我離開名劍山莊。”

“你給我站住！”

方小月越走越快，方無跡又驚又怒，身形一掠，攔在方小月面前，握住她的手腕：“不許走！”

“你管不著！”方小月瞪他一眼，掙開他的手。

方無跡眼神變得有些冷，伸手就要制住她的穴道。方小月察覺到他的意圖，身子一扭，從方無跡手中掙脫，左手挽出一道劍花，劍光如雪，將黑夜照得透亮。

方無跡後退幾步，捂著不斷流血的手腕，既震驚又痛苦的看著方小月，似是不可置信，又似是早有所料。

方小月沒打算傷他，她也明白，若不是方無跡怕誤傷了自己，也不會被自己砍傷。她有些愧疚，卻又拉不下臉。她和方無跡一樣固執，認定一件事便是有十頭牛都拉不回來，所以這件事再爭執下去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，還不如離開，讓兩人都平靜一下。

她轉頭就走，卻聽得方無跡在身後冷冰冰道：“你若是走出這個家門一步，日後便不要回來了，也不必再認我這個兄長。”

方小月渾身一顫，僵在原地。

方無跡從來不說玩笑話。

“哥，你何苦逼我？你明明知道，知道我喜歡的人是風珞之……”她澀著聲音開口。

“你可以喜歡任何人，唯獨不能喜歡風珞之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理由我不能告訴你。”

“因為睿王對吧？”方小月轉頭，目光中有幾分決然。

方無跡有些詫異。

“你以為我不知道？蕓蕓姐其實是因為睿王而死的對不對？因為風珞之是睿王的手下，所以你便不許我與他來往。”

“這只是其中之一。”

“我不要聽。哥，蕓蕓姐是自殺的，她的屍體一直在你這兒對不對？你想用長生蠱讓她覆活。可是你想過沒有，她願意活過來嗎？你知道面對著自己喜歡的人卻不能長相廝守是什麽感覺嗎？蕓蕓姐她喜歡的是睿王，就算她活過來，她喜歡的還是睿王。”

啪——

方無跡臉色鐵青的收回自己的手，看著方小月白皙的臉上印著的手印，目光滯了滯，想說些什麽，終究什麽也沒說。

方小月的嘴裏有股血腥味，頓時委屈萬分，終究強忍著眼淚，什麽也沒說，朝方無跡跪了下來，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。平時她是半點虧也不肯吃的，這三個響頭卻磕的實打實，擡起頭時額上已是一片鮮紅。

方無跡望著她，平靜的道：“你這是打算跟我斷了一切關系？”

“小月感謝這十幾年來兄長的養育之恩，當年若不是老哥你，小月或許早已成為野外的一堆白骨，這三個響頭算是小月還老哥的恩情。只是從今以後，你我兄妹再見便是陌路人。”說完站起身，擡眸對上他震驚的目光。

“你當真要為那風珞之斷了你我的兄妹之情？”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，問。

方小月不說話，轉身往外走。方才那一巴掌方無跡是用了內力的，是以她現在還有些頭昏腦脹，走起路來也有些不太穩當。

方無跡看著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外，目光有些覆雜。就在此時，得了消息的南宮瑾華匆匆趕來，見地上一片雜亂，明顯有打鬥的痕跡，而方小月卻不見蹤影，不禁有些焦急的問道：“小月呢？她去了哪裏？”

“走了。”方無跡淡淡道：“從今以後，名劍山莊再無方小月此人。南宮少俠，此事是我名劍山莊愧對你南宮家，在下會給南宮家一個說法的。”

“走了……”南宮瑾華喃喃重覆著這兩個字，似是癡了。

不知何時下起了雨。方小月無處可去，就縮在一處屋檐下躲雨。雨水打濕衣擺，她抹去嘴角的血痕，倔強的不肯落下一滴淚。

她想，她喜歡風珞之，她願意為他任性一次，即使落得這般淒涼的境地，她也不會說一個悔字。這麽多年來，她第一次覺得是真正為自己而活的。

大雨將檐下的燈籠吹得搖搖晃晃，她呆呆的望著雨中的行人。身後的門忽然被人推開，接著響起一道驚愕的聲音：“方小姐？你怎麽坐在這裏？對了，你肯定是來找少爺的，我這就去叫他。”

方小月在府中住過一段時日，李伯自然認得她。方小月還在恍惚中，便看見一人朝自己走來，那人白衣勝雪，笑眼彎彎，一把將濕了半身的她拽入懷裏，半是戲謔的道：“本公子聽說有個可憐蟲坐在我家後門哭鼻子，原來那個可憐蟲就是你啊。”

風珞之的懷抱帶著雨水的氣息，卻十分的溫暖，方小月不說話，嘴巴抿成一條線，有些委屈的模樣。

風珞之一楞，捏了捏她的臉頰：“怎麽了？有人欺負你了？”

她一頭紮進他的懷裏，也不顧有無外人在場，嗚嗚的就哭了出來：“風珞之，我無家可歸了，老哥他不要我了……”

“什麽意思？”風珞之有些吃驚的問道，繼而像是想明白了什麽，輕輕的笑了，柔聲道：“跟你哥吵架了？”

方小月嗚咽著將事情的原委向風珞之一一道出，風珞之安靜的聽著，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微妙。

方小月邊哭邊說，聲音混合在雨聲中：“你或許不了解他，他說話向來是說一不二的，他既然不再認我便真是跟我斷絕了所有關系。他不許我和你在一起，是因為睿王，睿王和蕓蕓姐相互愛慕遭到老王爺反對，蕓蕓姐就和睿王私奔，沒想到最後睿王卻是舍不得富貴負了蕓蕓姐，蕓蕓姐一氣之下服毒自盡了。蕓蕓姐本來是老哥的未婚妻，老哥一直認為當初若不是自己成全他們，睿王就不會有機會辜負蕓蕓姐，蕓蕓姐也許就不會死。”她越哭越傷心，沒多久風珞之胸前便濕了一大塊。

終究還是個沒經歷過什麽大風浪的小姑娘，風珞之捧起她的臉，輕柔的擦去她滿臉的淚痕，有些無奈的嘆道：“不要難過了，怎麽會無家可歸呢？不是還有我嗎？我的家就是小月的家……”他的聲音帶著幾分蠱惑，輕輕拂過耳畔，讓她怔了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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